怎么学习中医
怎么学习中医,这是我碰到的第一个难题。还好,有幸遇到山东名医刘季三先生推荐的学习伤寒和金匮的方法。于是,顺着这个道就勇敢地上路了,现在看来受益匪浅。
大学一年级先背诵了成本《伤寒论》,大概用了五个多月能“横流倒背”(只背诵了原文,没有看如何注释,这是老师要求我思维“干净”不受干扰)。
接着自学《金匮要略》。《金匮要略》比较难背,我用了六个月,记住了80%。《金匮要略》不看注解完全无法记忆,所以就参考了《金匮》注本如《金匮要略浅注》,《金匮要略心典》,《金匮翼》,《 金匮玉函经二注》,《金匮玉函要略辑义》,《 金匮玉函要略述义》等6本书。其中《金匮要略心典》最为实用。
说到《金匮要略心典》,不得不提一提其作者清代的尤怡老先生,因为俺可是他的忠实粉丝,呵呵。
尤怡,字在泾,号拙吾,别号饮鹤山人,长洲(今江苏吴县)人,清代内科名医马俶的得意门生。老先生性格沉静恬淡,对诗词有研究,字也写的非常大气(估计是当初落魄卖字时练的)。年轻的时候就开始行医,历练经年,屡起沉疴,名声大噪,后人评价他“为人治病,多见奇效”。
一生著述可谓”等身”,计有《伤寒贯珠集》,《金匮要略心典》,《医学读书记》,《金匮翼》及《静香楼医案》等多种。可见尤先生是临床和理论“双绝”,这样的“专家学者”多年研究仲景的心得,可谓:力求得《金匮》之妙谛,发仲景之心声,故名“心典”。尤氏结合多年的学习心得和临床经验,对《金匮要略》精求深讨,故成为所有注家中的范本。
说个不客气的言语,自尤在泾1749年去世以后至今,《金匮要略》注本无人可超越之。
刚才说了,读《伤寒论》我可是没有读任何注释书的,但是尤在泾的《伤寒贯珠集》,却让我如痴如醉,尤前辈对仲景之学钻研不是一般的精深。所以,在学医的第一年,我就将《尤在泾全集》认真地读了,而且还不止一遍。
其所著《伤寒贯珠集》,不但对《伤寒论》原文进行了逐条注解,还采用以六经为纲,治法为目,以方类证的方法,对《伤寒论》原文次序做了重新的编排和归类,突出了伤寒治法特色。这样分类来学《伤寒论》,对我理解和今后的临床帮助甚大。
我读尤氏之书,正如日本指挥家小泽征尔“跪下来听”名曲《二泉映月》一样,属于“跪着读”的“顶礼膜拜”似的虔诚。从我前年的读书临床笔记《评选静香楼医案》一文中可见一斑:
原文:阴亏于下,阳浮于上。服八味丸不效者,以附子走窜不能收纳耳。宜加减法。桂都气丸。
______《评选静香楼医案上卷内伤杂病门》
心悟:这是柳选医案中尤在泾之《静香楼医案》的第一则医案。整则医案共三十三个字。柳宝诒评注其说:“议论精细,可为用药者开一悟境。”所谓阴阳上下,盖阴阳之维系,为阴阳平和之态,若阴不涵阳,则为阴之虚惫,任阳气浮上。阳气主动,故动血动气诸症皆现也。尤氏本人对肝肾之“吸”体会尤深,故有“下吸肾阴”之提法。吸者,一则养阴,一则潜阳。
从病机描述来看,猜测病人的情况大概为:表现于“上”的症状可能是潮热头项痛等,干咳少痰或者无痰,或者咽喉疼痛,也可能有牙龈肿痛,眼睛胀痛等表现;表现于“下”的症状如可能由小便不利,腰下发冷,也许还有遗精,早泄等情况。这些其实属于中医所言的“上热下寒”范畴。而上热下寒,可以表现为寒热错杂。如外感病误用攻下,引致大泻不止,津液损伤,使热邪上升而咽喉痛,甚则咯黄痰或血痰;寒盛于下则泄泻、肢冷、脉沉迟。故《灵枢?刺节真邪》:“上热于寒,视其虚脉而陷之于经络者取之,气下乃止,此所谓引而下之者也。”此为伤寒之厥阴病所见;上热下寒还可以出现在肾阳虚之阴寒盛于下,火不归原而虚阳上浮者。此则医案,估计是火不归原而虚阳上浮作为主病机。
尤在泾治疗其证,刚开始选用了“八味丸”,即张仲景的“金匮肾气丸”,无效!盖因寒热平调之时, “八味丸”中附子“走窜不能收纳耳”。盖附子大热走而不守,动阳气而不吸纳。
后来,选用了“桂都气丸”。“都气丸”是尤特别喜欢用的方子,除了本案还有在(《静香楼医案阴虚咳嗽门》):“脉虚数,颧红声低,咳甚吐食,晡时热升,多烦躁。此肝肾阴亏,阳浮于上,精液变化痰沫。病已3年,是为内损,非消痰治嗽可愈。固摄下焦,必须绝欲。以饮食如故,经年可望其愈,都气丸加女贞子、枸杞子、天冬。”还有《静香楼医案遗精门》:“遗精伤肾,气不收摄,入夜卧着,气冲上膈,腹胀,呼吸不通,竟夕危坐,足附浮肿清冷,小便渐少,此木实先拔,枝将败矣,难治之证也。都气丸加牛膝、肉桂。”
都气丸,出自《医宗己任编》又名七味都气丸,即从钱仲阳六味地黄丸化裁而来。“都”者,有盛也、聚也之义;“气”即指肺肾之气而言。缘肺为一身之气的大主,肾为元气发生之根本;肺主呼气、肾主纳气。只有肺肾之气旺盛,才能维持全身气机之调畅。本方诸药配伍、有补肾气,敛肺气之功,从而使一身之气保持旺盛,而聚集于一处,发挥正常的生理功能。故名“都气丸”。本品补肾纳气,涩精止遗。主要用于肾阴不足所致的虚咳气喘,遗精,小便频数等病。临床表现为气短咳嗽,痰少稠粘,呼吸喘促,口干咽燥,潮热盗汗;或遗精,心烦少寐,心悸健忘等。加肉桂者,取其甘热而益火消阴,能温营血,能走能守,又能引火归元,宜治下焦虚寒证。
综合分析尤在泾的第一个处方,方药对证而言,不合拍。所以在服用了八味丸后病人的情况没有改善。对于上热下寒或上寒下热的疾病,总的病机还是出在了中焦的斡旋上,治疗也应该以“交通上下”为大法。
我们对于这种情况病人,通常推荐使用《冯氏锦囊?药按》卷二十之全真一气汤效果会好很多(熟地,麦门冬,白术,牛膝,五味子,制附子),本方主治阴分焦燥,上实下虚,上热下寒,阴竭于内,阳越于外,斑疹热极烦躁,上喘下泻。中风大病阴虚发热,吐血喘咳,一切虚劳重症。有滋阴降火之功效。本方即生脉散。加熟地,白术,牛膝,附子而来。方以熟地滋肾水之干,麦冬五味润肺金之燥,人参白术补中宫土气,俾上能散津于肺。下能输精于肾,附子性温以补火,牛膝引火气下行。不为食气之壮火而为生气之少火。也是从桂附地黄丸套来。但是比桂附地黄丸全面,有“交泰”的思维在里面,其对“上热下寒或者下热上寒证”的“寒热调和”之疗效,远比“桂都气丸”实在。
然后到大二自学《黄帝内经》,这时我不但试着用学过的《伤寒论》、《金匮要略》的理论来解释《内经》,又可以用现学的《内经》回过头去解释《伤寒论》、《金匮要略》。这样一个回合下来不但《内经》学习了,还把《伤寒论》和《金匮》又重新温习了一次。
经过这么几个循环,这些经典条文终于像小时候学拼音字母一样,牢牢地刻在了我的脑子里。接着就开始大量地接触历代名医的医案,在我看来,这些就是士兵上阵的兵书,好枪配上好枪法,才能打胜仗,是吧。但是我读中医经典之书,不从图书馆借,因为我有圈点笔记的习惯,只能在自家书上动笔。恰巧,有一次遇到某图书馆搬家,其中有流落民间的旧书抄本不计其数,我暗喜,三元五元一本,蚂蚁搬家,悉数收入自家书房。
这个噬书如命的习惯一直保留到现在。粗略算算,如今我家里的藏书已经超过3万册,以医书居多,而且几乎都认真读过。
在这些书中,我最欣赏的是《张氏医通》,清代张璐撰。
张璐晚号石顽老人,江南长州人(今江苏苏州)。生于明万历四十五年,卒于清康熙三十八年,即公元1617~1699年间,享年八十二岁。与喻昌、吴谦齐名,被称为我国清初三大医家之一。
张氏出身于仕宦之家,自幼习儒,兼攻医学,在明末战乱时期,曾隐居于太湖洞庭山中十余载,专心钻研医术。其学习态度非常认真,自少壮至老年业医六十余年,孜孜不倦,及至老年,仍认真做学问,故一生著述颇多。对《伤寒论》很有研究,集30余年研究所得撰《伤寒缵论》、《伤寒绪论》各2卷。还编成探讨孙思邈组方用药的《千金方衍义》30卷,阐发药性理论的《本经逢原》4卷。还仿照王肯堂《证治准绳》的体例,汇集古今方论,附以医案,编成《医归》16卷,后改名为《张氏医通》。
《张氏医通》前十二卷论病,包括内、外、妇、儿及五官等科,分门分证,征引古代文献及历代医家医论,每病先列《内经》、《金匮要略》之论述,次引后世如孙思邈、李东垣、朱丹溪、赵献可、薛己、张介宾、缪仲淳、喻嘉言等诸家之说。其整个学术的思想与张介宾很接近,以“阳非有余,阴常不足”为主“旋律”。 张氏议病论方,朴实详尽,非常实用,几乎没有浮华之词,每篇后面一般会附有有医案和医话,是真正临床大家手笔。
读《张氏医通》,还真不是读的张氏原书,这与我收藏的一套晚清和民国年间的一套手稿有关。此手稿五本,计六十万字,用蝇头小楷所撰写,字迹清晰,文字优美流畅。叶叶见真情,湖北某名老中医评价:且不谈其学术价值,让一个人,认真用蝇头小楷誊写一遍,估计要不吃不喝估计要五到十年。在今天这样的学术浮躁的氛围中,试问有几个人能办到?
可惜此书,不著撰人,就是从书的表面,不知道是谁写了这样一本书。但是我仔细地读了十年,和这位无名的学者,彼此叩问心灵,在每一个黑漆漆的夜晚,我能读懂他的心语:这是一套研究张张璐(字路玉)的书。并且将张氏《伤寒缵论》、《伤寒绪论》、《伤寒兼证析义》、《张氏医通》、《千金方衍义》、《本经逢原》所有的学术思想分类,仔细剖析,还加入自己的分析见解,包括不少医案。十年辛苦,著成此书。此手稿,连笔误修改之处都很少见,我分析是先有数稿,最后誊写一气呵成的。真是佩服此人学问和呕心沥血的执着。读完此书,再去临证看病,此时的我,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此生闲暇,我一定将次手稿,整理出来,加上我的经验和评注,让无名先生的书,能流传下去,方才无悔此生,也对得起与我十年相濡以沫,夜夜伴我孤灯的前辈和“故人”。